阔别24年回国，他35天拿下重大科技攻关

2019年8月，55岁的吴光明回到阔别24年的广州，在广州再生医学与健康广东省实验室（现生物岛实验室）担任课题组负责人。他笑说自己是被引进的“超龄”人才，但显然广州选对了，不过半年他便在科技抗疫中立下了彪炳战功：得益于过去15年对胚胎发育四倍体补偿技术的娴熟运用，他与他的研究团队仅用35天便成功构建了新冠病毒人源化小鼠动物模型，为新冠病毒致病机理研究、药物筛选和疫苗研发打好实验“地基”。

24年前，吴光明把目光投向世界，那里有生物科技最前沿研究；24年后，他把学术成果、丰富经验、国际视野乃至海外科研资源带回广州，因为这里“有条件又努力”“科研发展后劲足”。

本期“广聚英才我来了”，讲述广州实验室、生物岛实验室研究员吴光明与广州的故事。

关键因素

广州的务实精神和对科研的热情是吸引我回国的关键因素。广州对科研人员非常重视，政策既有温度又有力度。

人物名片

吴光明

广州实验室、生物岛实验室研究员，课题组负责人，广东省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

与穗结缘：

“20多年前的科研工作跟人们想象的很不一样”

我是湖北人，今年57岁。选择胚胎学研究对我来说像是阴差阳错，但如今我感觉更像是如愿以偿。少年时钟情医学，但报考的武汉医学院（现同济医科大学）当时是普通院校，被重点大学的农学院抢在前面录取到其畜牧兽医系。研究生期间，我在广西农业大学攻读胚胎学。1988年我研究生毕业，当时流行下海经商，我性格比较内向，就到东北农业大学读博士了。

中科院遗传所有位广州籍教授谭丽玲，是我非常尊敬的学者。博士临近毕业时，我听说她要回广州做研究，立刻申请加入她的团队。1991年，我来到华南师范大学激光生命科学实验室工作。

那几年，刚毕业参加工作的研究人员都得挂职锻炼一年，我被派往从化区旗杆镇，见证这个乡镇的经济快速发展，也看到了基层干部努力招商的辛劳。回到学校后，我继续胚胎培育研究。那时科研条件有限，有一段时间和实验室团队在四川成都做牛的体外受精研究，每天都要去屠宰场购买新鲜牛卵巢作为实验材料，跟人们现在想象的科研工作很不一样。

在广州的三年半，我对这里的文化、饮食和气候都很适应，也想过一直在广州生活下去。可是我还是有一些难以释怀的想法：我的本、硕、博都是在国内读的，但平时的研究资料都是国外比较多，希望能有机会去国外进修。

吴光明课题组成员在实验室工作。

海外经历：

“马普研究所支持我回国还给我‘访问学者’身份”

1995年，我去了美国，第一站在麻省的新英格兰动物中心工作，然后在布朗大学罗德岛妇幼医院、密苏里哥伦比亚大学动物科学研究中心、天普大学医学院癌症和分子生物学研究所都工作了一段时间。

2004年，我来到德国马普分子生物医学研究所，从事早期胚胎发育的基因调控研究，一个方向是研究Cdx2基因对小鼠胚胎分化影响的分子调控机制，通过敲掉胚胎的Cdx2基因阻止了胚胎分化形成完整的胚胎，可以避免胚胎用于研究的伦理问题；另一个方向是研究Oct4基因如何让胚胎获得“多能性”，这种多能干细胞能分化出人体内所有的200多种组织细胞。

在德国的这15年我不仅沉淀了自己在胚胎研究方面的知识和实操能力，也与德国的科研人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2017年，生物岛实验室和德国马普研究所建立了马普联合研究中心，这也是马普研究所在中国合作建立的第一个联合研究中心，双方定期进行学术交流、互派学生学习等。

在联合研究中心的合作契机下，我接触到了不少生物岛实验室的依托共建单位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及其研究课题。同时，广州的科研环境和科研人才政策也很有吸引力，更重要的是，我感受到了广州对于人才真挚的渴望。在收到邀请后，我又回到了这座阔别24年的城市。

马普联合研究中心不仅为我回到广州提供了机会，也为科研国际交流合作提供了平台。我在德国的导师很支持我回国，马普研究所特意将我的合同改为“访问学者”，让我日后有需要可以自由地在马普研究所展开实验。

科技抗疫：

“35天制备人源化小鼠模型支持抗疫攻关”

我到生物岛实验室没多久，就碰上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时值春节，实验室主任徐涛主持了紧急攻关项目会议，要大家发挥技能专长共同抗疫。

我从事的胚胎研究跟传染病关系不大，看新闻得知很多研究团队都需要实验动物，我与团队就开始了人源化的小鼠模型研究。新冠病毒是通过一种酶（ACE2）来感染人类，小鼠也有这种酶，只是和人的有比较大的差异，导致小鼠对新冠病毒不易感。我们通过基因编辑技术，用人类ACE2基因替换掉了小鼠的ACE2基因，让小鼠成为新冠病毒的易感动物。

常规的人源化小鼠制作需要半年以上时间。但我们团队从1月31日提出方案开始，到3月6日人源化小鼠出生，仅用了35天。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我擅长的胚胎四倍体补偿技术，让快速高效人源化小鼠模型成为可能。

但过程其实并不顺利，生物学实验很多时候不像物理化学，只要把实验步骤搞准了，肯定出结果。生物学实验往往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败了，就得重来。所以这次攻关，我们不是做线性工作，而是三个团队同时开工：质粒载体构建、细胞基因编辑和胚胎操作。这个实验有时间节点限制，胚胎干细胞发育三天就得用，早和晚都不行。那会儿我同时跟着三个团队，往往是晚上做完细胞，第二天一大早又来弄胚胎。

但我们发现，人类ACE2基因打进细胞后，蛋白表达量不够高，这样的模型还不够理想。于是从头构建新的载体，还加了些促进表达的增强子，效果还是不好。我在查阅论文时看到德国汉诺威大学一个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正好是我的旧识，便向对方咨询。他告诉我，他恰好有一段优化后的人类ACE2基因序列，可以让蛋白表达量提高，还无偿把这段基因序列提供给我们做研究。

一切都很凑巧。正是因为我在德国多年的科研经历，让我在碰到难题时得到国外同行的帮助。我想我到广州来，不只是我的人来了，我的项目来了，还把我在海外多年的经验、人脉、资源都带过来了。

吴光明课题组成员在实验室工作。

广州印象：

有条件又努力 广州科研发展后劲足

广州对于科研支持力度很大，首先体现在对科研人才和环境的重视上。一些科研设备的价格非常昂贵，但只要科研所需，无需复杂的程序和繁文缛节，就能获批采购设备。超高分辨的显微镜价格昂贵，为满足不同的实验需求，有一个团队一下子就订购了三台不同类型的超高分辨的显微镜。这让我想起我在马普实验室的时候，曾想采购一个激光切割仪，但因为太贵没有获批。

广州对科学家的支持不仅有力度，还有温度。我今年57岁，2019年我被广州市人才引进的时候，其实是属于“超龄”范围。但是广州市根据我的情况实施不同的人才引进举措，解决我的后顾之忧，这让我感觉到广州非常灵活，也非常有温度。

广州对年轻科研人员的吸引力也很大。我们团队有韩国回来的博士后，也有美国回来的研究员。他们一致认为，广州实验室的条件很好，很多器材、材料需求都被尽量满足，而且这里待遇也不错。这些年轻的科研人员也非常有干劲，不怕吃苦。我不提倡加班，但总有人深夜还在做实验。

我们国家很多科研设备、试剂都是国外进口的，因为我们起步晚，所以基础研究工作依旧任重而道远，也更需要科研人员的脚踏实地。科研这条路不是太好走，不仅要靠努力，还有一些运气的成分。

看着这些年轻人，我就在想，我们有一帮怀抱科研追求情怀，又刻苦努力的研究团队，又有政策加持、条件配套的科研环境，这也是广州这些年科研发展后劲足的原因。特别是现在，我相信只要好好做，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做出成绩。

全景扫描：

“核心+合作”

至2021年8月，生物岛实验室采取“核心+合作”的方式，引进国内外15位院士紧密合作，引入95位PI（学术带头人）。创新队伍总人数超过1000人，其中高层次人才204人、PI 95人。

735万元

生物岛实验室注重加大人才服务保障力度，安排专人专职协助科研人员办理人才项目申报、高层次人才认定、人才补贴和证件等，其中，上半年有15名科研人员获黄埔区安家费640万元支持，3名科研人员获外籍高层次人才认定，2名院士获人才优粤卡。

目前，生物岛实验室已获批为国家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广东省博士工作站、广州市博士后创新实践基地。上半年新培养博士后21名（已累计培养59名），获资助经费735万元。

14457人

截至2021年6月底，全市持有效工作许可证的外国人才共14457人，其中A类高端人才3224人，均居全国第三；累计发放专家人才来华邀请函近5000张，认定外籍和港澳台高层次人才92人，落实外籍高层次人才在华永久居留36人。

重点举措

1、提升“上管老、下管小”人才服务

解决吴光明住房后顾之忧的是黄埔区对人才的“安家费”支持政策。为汇聚天下英才，该区近年相继推出“人才10条”“国际人才自由港10条”等多项政策，对高层次人才给予最高500万元购房补贴，对院士在该区设立全国唯一的工作站给予最高1亿元资金，提升“上管老、下管小”人才服务。

2、多项条款属全省乃至全国首创

以去年5月升级的“人才10条”2.0版为例，这项政策对人才认定不唯出身、项目奖励不限用途、扶持政策一套全包，较之2017年出台的1.0版本，覆盖面更广、扶持力度更大、兑现更为便利。以工资收入作为认定骨干人才的唯一条件、国际博士联合培养、成建制引进医学团队、猎头费用奖励等多项条款属全省乃至全国首创。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杨朝露、方晴

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王维宣

统筹/张毓、嵇沈玲